欲买桂花同载酒

蓬生麻中,不扶则直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苍霸】同守(完)

原作阵营向,短篇一发完,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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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鲜红。

漫天遍地的鲜红。

燕倚湖想眨眨眼睛重新稳定一下视线,却发现哪怕是这么小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要完成也是一件十分费劲的事。

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鲜血,顺着额际的烙痕一路滑向眼眶,将整片视野都染上了褪不去的红,连带着敌人的身影都蒙上了一重血雾,在瞳孔里晃出道道虚影。

燕倚湖索性闭上了眼睛,手底陌刀横挑,听音辨位,狠狠削去了一个狼牙兵的脑袋。

凌厉狠绝,一如往常,仿佛这连日的激战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疲惫的印记。

周围敌人一时畏惧,提着兵刃围作半圆,封死他所有退路,却个个踌躇不敢前。

然而只有燕倚湖心里清楚,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这会,随便来个谁,哪怕是七岁小儿,迎头给他一刀,他怕是也毫无还手之力。

玄甲半作赤红的青年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将陌刀拄在地上,勉强撑住自己几近脱力的身体。分明已是绝地,他却依然似嘲非嘲地扬起唇线,眼风斜扫过身前一干狼牙军,尽显睥睨之意:“还有谁!”

十几名狼牙军对视数眼,终于有个小统领模样的胡人提着兵刃踏前几步——步子很小,神情凝重,还不忘谨慎地卡着燕倚湖的攻击范围,生怕后者一言不合暴起伤人。

燕倚湖哼笑一声。

那小统领全当自己没听出个中嘲讽,好言好语地劝他:“尊上带来的人早伤亡得七七八八,而我方大军即将压上,太原城破是迟早的事,您又何必负隅顽抗?大人您功夫再高强也终归没有三头六臂,能挡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挡得住一世?我们主帅说了,只要您愿意归顺,唐军能给您的,安大人一样能给您!”

燕倚湖压根不理会,只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对面的人见他不语,还以为自己已将他说得心动,不由暗喜,接着道:“大人您当年反出苍云投奔恶人谷,不也是对唐军心有怨怼吗?眼下您再为他们卖命,拼死拼活,讨得了什么好暂且不说,便是这番举止,岂不也和自己当年入恶人谷的初衷相违背?”

“再者,那恶人谷又何曾善待过大人,值得您听从命令为他们效死?旁的不论,就拿您脸上这烙痕来说……”

燕倚湖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知道吗。”他出言打断,“我生平最讨厌一种人……”

小统领一怔:“什么?”尾音未落,眼前只见一道带血的寒芒掠过,颈上一凉,又一滞,而后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尸体沉闷地砸下去,与此同时燕倚湖慢吞吞地说完后半句话:

“……就是拿我的脸说事的人。”

“不巧,你正好犯了我的忌讳。”

周围的敌人悚然,呼啦一下各自退开,又将包围圈拉大了一点。

但燕倚湖那一刀含怒而出,已然耗尽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气力。他虽站得笔直,足下却只觉绵软,像是踩进了沼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吞噬,连带着脑子都昏昏沉沉起来,眼底神光涣散,始终凝不成一个点。

有敌人一时眼尖,透过伪装察觉到了他骨子里满满的疲惫,连声道:“他快支持不住了!咱们一起上!拿下他再拿下太原城,到时候报到主帅帐前,人人都能记大功一件!”言罢迈开大步直冲门面,抬起手就是一刀!

燕倚湖死死咬住牙关,拼力擎盾就想去挡,然而手一抬起就觉酸软,脚下不由得踉跄着,噔噔噔连退数步。他一退便知不妙,这一下虽是避开了,自己的真实状态却再也藏不住,垂死的雄狮,只会招来更嗜血更凶残的猛兽。

果不其然,剩下的狼牙军见了这一遭便如同吃了颗定心丸,登时什么畏惧都全没了,举着兵刃就想将他斩在乱刀之下。

燕倚湖险险避开几招,正自忖着事已至此也只能豁出去同他们搏命,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诸般计较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将将要抛下盾付诸行动之时,却有刀气横掠而来,直落敌我之间!

浅紫衣摆裹挟风雷一掀而落,来者抬手架住燕倚湖,目光自他身上迅速一扫,确认没有致命伤后悄悄松了口气。与此同时那人一手持刀向身侧劈出,头也未回,却精准得仿佛身后长了眼睛,锋芒过处,血溅十步!

余下之人大恐,嘶声惊喊:“柳观风!”

青年一挑眉,回视,并不对敌人吝惜称赞:“眼力不错。”

燕倚湖半靠着青年的肩颈,没睁眼,但不消看都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他的眉心先是一松,复又一紧,哑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观风没好气:“我不来,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燕倚湖闷闷地笑,笑到一半又咳起来,许是伤了内腑,连呼吸间都带着血沫。柳观风鼻尖一动,神情渐渐凝重:“你没事吧?”

“如果你不能速战速决,我大概就要有事了。”燕倚湖一点也不见外地在青年的肩头处把脸上的血蹭干净,而后懒懒地伏上去,毫不客气地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相托。柳观风嫌弃地瞪了他好几眼,念及他身上伤势,还是没忍心下重手把人推开。

一身浩气衣饰的青年转头看向敌人,掂了掂手里的刀,慢条斯理地咬住垂落到唇边的发带一端,眼神缓缓锐利。一笑间有锋芒横生,而九天风雷俱动。

“解决这些杂鱼,用不了多久。”他慢慢说着,“——三息,足矣。”

 

“暗器没喂毒,也没伤到骨头,但上头有倒刺,处理起来恐怕不太好办。”

燕倚湖坦然伸出手臂:“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整块剜出来就成。我记得你那里还藏了几瓶上好的生肌膏,回头分我些,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了。”

花谷弟子沉吟:“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你忍不了那种疼。”

燕倚湖还没说话,一直抱着刀倚在墙边听他们对答的柳观风嗤笑一声,将视线投向苍云弟子:“哦?你怕疼?”

“真要论起来还是你比较娇贵。”燕倚湖闲闲道,“起码我不会在给自己裹伤的时候疼得眼眶都红了。”

柳观风难得爆了句粗口:“……都说了不是因为疼!”

“我知道,风沙迷了眼睛嘛。”燕倚湖从善如流,“还要谢谢柳城主,让燕某知道原来苍山洱海也有那么大的风沙。”

花谷大夫稀奇地看了看柳观风——这位霸刀出身的青年一向自持,无论是言辞还是举止都深秉严正家风,哪怕在江湖里历练多年,也能从骨子里透出世家的修养。但是每每遇上燕倚湖,却总是炸毛得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貂,情绪前所未有之激烈,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柳观风被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本来还想还嘴,此时不禁恹恹地收敛了。燕倚湖忍住笑,回头对大夫道:“直接动手吧,我耐得住。”

花谷大夫也不多言,点一点头:“那我去准备工具,你先歇一歇,蓄些气力。”转身便出了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燕倚湖抬一抬眼睛:“站在那发什么呆呢?走过来点,我有话问你。”

柳观风本能地警觉:“干什么?”

“你先过来。”

青年不情不愿地迈步,走到床边,停下,刚想再问一句,不想燕倚湖猝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肘往下就是一拉——

柳观风霎时拔刀!

刀光斜斜挑出,险之又险地静止在燕倚湖的要害处,牢牢贴住了他颈部的肌肤。燕倚湖没退让,也没松手,相反还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更拉近了些。柳观风心头一跳,气急败坏地收刀,骂他:“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燕倚湖直视他的眼睛,片刻后,慢慢皱起了眉:“柳观风,你几天没睡了?”

“与你无关。”

“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带人留下断后,你们护送军需先走。”燕倚湖低声说着,用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青年那双熬得隐隐发红的眼睛,“将辎重送抵太原,还能踩着点折回去救下我——你这半个月,是不是几乎没休息过?”

柳观风重复道:“与你无关。”

燕倚湖也不和他争:“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现在诸事暂告一段落,你总该好好歇会吧。”

柳观风抿了抿嘴唇:“等你处理完伤口……”话才说了一半,不防燕倚湖忽然手底用劲将人一带,直直按在自己身边,言辞间满满的不容反抗:“现在。立刻。马上。”

青年下意识地想要挣起,又担心碰到身前之人的伤口,动作就带上了些许迟疑。苍云弟子手掌上移,松松地按住他的肩膀,放缓了语调:“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睡一觉。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精神去应对接下来的城战?”

柳观风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一边说着“用不着你操心”一边乖乖闭上眼睛,没过多久,气息就渐渐深长起来,很快进入了熟睡的状态。

燕倚湖俯身看过他眼下的阴影,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提着医箱回来的大夫饶有兴致地看完这一遭,屈起手指叩了两下门,含笑道:“打扰了?”

燕倚湖并没有被窥破隐私的尴尬,他大方地直起身,重新将手臂伸出去任由大夫下刀施为,从容道:“请。”

花谷弟子手法娴熟,指底如穿花的同时,尚能分心与伤患笑谈:“我可算是明白了,为何当年我有意出谷游历,问及师兄大理有何妙处,师兄只送了我一句话。”

燕倚湖挑眉:“哦?”

大夫道:“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我本以为师兄会这么说。没想到,他却告诉我,大理最卓异之景,当属那半城风雨半城湖。”

半城风雨半城湖,江湖人多多少少都有耳闻。其句中所指,并非何处造化之神秀,而是两个人。

极道魔尊燕倚湖。武林天骄柳观风。

近几年盟谷争端大炽,双方势均力敌,上线浩气剑指龙门,下线恶人兵陈苍山,唯有中线勉强僵持。而三条战线里,又以大理山城的风云变幻最为激烈。

双方派往苍山的统领都是阵营里风头无俩的青年才俊,兵源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今日你拆了城墙,明日我夺了大旗,谁也没法稳稳占住上风。

最令旁观者津津乐道的一回,莫过于一月之内,大理山城七易其主。

自那之后,“半城风雨半城湖”之说不胫而走,江湖人士谈及大理,首先想到的再不是“风花雪月”,而是那两个但凡一起出现、必定锋芒碰撞的名字:

燕倚湖。柳观风。

所以一遭狼牙祸起,盟谷暂释前嫌共同抗敌,然而太原城里一个照面,无论是浩气还是恶人,抑或是不参与阵营争斗、但却对江湖事有所了解的中立侠士,都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

谁也没想到,双方派往太原的统领,竟然会是这俩死对头。

于理,这个决定没有做错,毕竟这两人掌兵日久,且都精于城战,如今的太原正需要这种守将;但是于情,谁也不觉得他们二人能和平共处到敌军压境,说不准某天一言不合,自己就先打了个昏天黑地。

旁观者总是不吝惜用最针锋相对的字眼去形容燕倚湖和柳观风的相处模式,但事实往往出人意表。太原城内三个月,朝夕相处,共商大计,他们不仅没有忍无可忍的兵锋相对,相反,无论是对敌思路,还是城防布局,都渐渐显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来。

下属们面上不表,心里都啧啧称奇。有回大伙儿聚众唠嗑,还拿出某个早在浩气盟内被禁、封面书着“半城风雨半城湖”的江湖话本言之凿凿,笃定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暧昧关系,只是碍于大局,不好露出痕迹让旁人知道。

不巧,这段话被两位当事人一起听到了。柳观风在墙后边站了站,面无表情地走开,燕倚湖忍着笑意跟上去,走出一段距离后逗他:“刚才那个好像是你带来的人?不是说你们浩气从不信这类江湖传闻,恩?那话本又是怎么回事?”

柳观风咬牙:“丹青生——回头我一定要把这个混账找出来,剁个十段八段,看他还敢不敢乱写!”

燕倚湖抱着手,诚恳地说:“其实写得还不错。”

柳观风眼风一跳:“你找死!”

 

剧烈的疼痛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燕倚湖额上沁出冷汗,却仍不发一言,只阖了阖眼,将注意力从那里挪开,脑中胡乱地想起了一些过往的记忆。

早年他其实挺怕疼的,还在苍云军里的时候,每天训练摔摔打打,不论大伤小伤回头都要找自家师父哭诉。但是后来师父死在贼人奸计下,他一时义愤,不顾大局杀了那人为师父报仇,提着染血的刀盾一路西去,就此投进了恶人谷。

但恶人谷也不是那么好入的,彼时他半大不小,江湖经验不足,踏上三生路却落入歹人之手,半张脸就此被烙上了象征奴隶的屈辱印记。

那时是真的疼,燕倚湖清楚地记住了皮肉被灼烧时发出的每一声响动,却从头到尾没有流泪——因为能让他撒娇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是睁着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将所有参与者的面孔牢牢刻进了心底,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发誓:总有一日,要这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后来他确实也做到了。起初还有人敢拿他脸上的烙痕取笑,待到后来他以铁血手段登顶极道魔尊,恶人谷内再没有诸般口舌,就连浩气盟叫阵之时,也越来越少提及他的过往。

——除了柳观风。

当然这也是燕倚湖自找的。那会浩气被他夺了大理城,从盟里派了个新的据点指挥过来整顿人马——正是初初接任武林天骄的柳观风。柳大少爷第一次和他对阵,尚未习惯对手奇诡多变的战术风格,初战便栽了一个大跟头,灰头土脸地领着人退了回去。

本来嘛,攻防有输有赢都是常事,再者柳观风的大局观和应变能力都极强,打了败仗也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偏偏燕倚湖一闲着没事就喜欢瞎折腾,攻防结束后仗着自个武功高强,摸到对面就想去看敌方这位新指挥的笑话。结果燕魔尊刚从窗口翻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屋内的青年半垂着眼,嘴里咬着纱布,正脱了上衣给自己一层一层地裹伤。

脊背劲瘦,像一片单薄而锐利的刀锋。

燕倚湖晃了晃神,险些一脚踩空。

下一刻,听到声响的青年狐疑地转过视线,露出一双清而亮的眼睛,和眼尾飞起的水色与微红。

燕倚湖当时嘴动得比脑子还快,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对着青年道:“哟,大少爷,这么娇贵?这就疼得哭了?那燕某可真担心哪天您在战场上受了委屈,怕不是立时就要哭着喊着回去找爹娘?”

柳观风眼神一厉,就在燕倚湖以为下一刻他便要拔刀之时,青年忽然很冷很淡地笑了一笑,缓缓道:“总好过某些顶着奴隶印记的恶狗,来日到了亲慈面前,也只能相见不识。”

很奇怪,换作别人这么说,燕倚湖非提着刀盾教对方做人不可,但柳观风一开口,燕倚湖只觉得他哪里都可爱,连骂起人来都像只被剪了爪子的雪貂,只会拿尾巴使劲挠,完全不痛不痒。

所以自那之后,燕倚湖最大的乐趣就从攻防之余的插旗,变成了不分时间更无视场合地撩拨柳观风。拜他所赐,柳观风的耐性和修养与日俱增,到最后除了会在他面前破功,余下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八风不动,但凡与这位柳大公子有过往来的人,回头与亲朋谈起,都要情不自禁地赞一声世家教导出的好涵养。

燕倚湖不满:“跟你家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功劳好吧。”

柳观风说:“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做到每说一句话都让我想砍他?”

罪魁祸首闷笑着,不接话,给对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实两人私底下关系还算不错,不论攻防输赢如何,燕倚湖总会在清点完残局后提着壶酒轻车熟路地摸进敌方指挥的住处,使尽千般手段也非得拉着柳观风陪自己喝酒唠嗑。起初柳观风也试过赶人或是伏击,发觉效果不佳,最后只得听之任之。

一开始是只有燕倚湖唱独角戏,渐渐的柳观风也会敷衍地应上几句,天长日久下来,两人竟也能像对老友一样话话家常,心平气和地谈点无关阵营机密的闲事了。

但私交永不会影响到公事,他们在言谈间越是坦诚,在战场上就打得越是酣畅,一刀一盾,从不留情。某回对酌时燕倚湖指一指柳观风肩上犹在渗血的绷带,玩笑似的问:“这一刀是我砍的,这壶酒是我带的。此时与我把盏,你当真心无芥蒂?”

柳观风的回应是仰头饮尽杯中琼液,一笑当风,神容旷朗。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他从容道,“金杯在前,白刃在后。你未留情,我亦如是。”

“如此,何来芥蒂?”

燕倚湖哈哈一笑,拍案道:“痛快!”

酒盏在月下碰撞出清脆声响。

“敬你浩气长存。”

“愿你自在逍遥。”

 

“成了。”

燕倚湖慢慢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大夫辛苦了。”

花谷弟子熟练地替他包扎完,没在这两人身上再费心思,提着药箱就出去了。燕倚湖瞥一眼睡着睡着就像只小貂蜷到身边的青年,颇觉感慨地揉了两把他的发尾。

柳观风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睛,困倦地用鼻音发出疑惑的单字:“恩?”

“我依稀记得,你来的时候在树下埋了两坛子好酒。”燕倚湖道,“什么时候再陪我喝一杯?山川同守英雄事,合该浮一大白为庆。”

柳观风似睡似醒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确定这个疯子心血来潮吵醒自己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气得狠狠拍开他的手,压根不想回答,翻了个身,又睡了。

燕倚湖无声地笑,对着青年渐渐泛红的耳垂瞧了又瞧,最后俯下身去,爱怜地亲了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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